仙人羅公遠傳奇 江銘輝 五夢網
圖:民間傳說張過果老倒騎毛驢。
詩曰:
燕市人皆去,函關馬不歸。
若逢山下鬼,環上系羅衣。
這一首詩,乃是唐朝玄宗皇帝時期一個叫李遐周的道人所題。那李遐周是一個有道術的,在開元年間,被玄宗徵召進入皇宮,後來離開皇宮住在湖南省玄都觀內。天寶末年,安祿山橫行,仗勢欺人,全國的人都非常憂心,但唐玄宗仍然執迷不悟,更加寵信安祿山。一日,李遐突然躲避隱藏而去,不知跑到哪裡,只見所居住房間的牆壁上,寫了這樣詩,當時的人都不知道這首詩詩的意思,一直到安祿山反叛,玄宗逃到四川,保護皇上的禁衛軍變叛,貴妃被用絲帶繞緊脖子而死。這首詩所講的一一實現了。後人因此解說:
“燕市人皆去”,說是安祿山敬全部使用北京地區的燕、薊人當戰士反叛唐朝。
“若逢山下鬼”,“山下鬼”合起來是“嵬”字,陜西有一個驛站叫“馬嵬驛”也。保護皇上的的禁衛軍無飯可吃,產生兵變,殺了楊國忠,縊死楊貴妃。
“環上系羅衣”,貴妃小字玉環,馬嵬驛時,高力士以絲巾繞緊楊貴妃的脖子將她縊死也。
仙家能及早就知道這事情。實在因為唐玄宗是孔升真人轉世,所以他一心好道,一時間有道術的,如張果老、葉法善、羅公遠諸仙、眾異人皆來聚會。進出皇宮,各顯神通,不是一個神仙或一種仙術就能滿足唐玄宗。那李遐周小小的神道技倆,用不著多費脣舌談論。
且說張果老,是帝堯時一個侍候君王左右的大臣。得了不用吃食呼吸的方法,可以好幾天不吃,已不知活了多久了。直到唐玄宗的時候,隱居在山西省恒州的中條山中。出入常乘一隻白驢,日行數萬里。到了所居住的地方,下了驢,便把這隻驢像紙一般折疊起來,其厚也只是一張紙罷了,放在巾箱裡面。若要騎時,把水含在口中噴出去,這張紙即便成驢。至今人說八仙有張果老騎驢,正謂此也。
開元二十三年,玄宗聞其名,差一個傳令的官員,姓裴名晤,騎著馬匹到恒州來迎張果老。那裴晤到得中條山中,看見張果齒落髮白,只不過一個算命的老頭子,有些嫌他,末免神氣傲慢。張果早已知道,與裴晤行禮剛完畢,忽然跌了一跤,只有呼出的氣,沒有吸入的氣,已經沒命了。裴晤看了急忙道:「如果是你死了,如何回去向皇上回話?」又轉想道:「聽說神仙專門要試人,或者不是真的死,我有辦法。」便焚起一爐香來,對著死屍跪著,盡心念誦,把天子特別差使求道的原意,宣揚一遍。只見張果漸漸醒轉來,那裴晤被他這一驚,曉得有些古怪,不敢相逼,日夜騎馬回去,把上項事奏過給天子。唐玄宗愈加奇異,說裴晤成不不了事情,又命令一個傳令的官員徐嶠拿了皇帝的朝紹書,準備好車子奉接。那徐嶠非常小心謹慎,張果便隨徐嶠到洛陽,在集賢院安置行李,乘轎入宮。見唐玄宗。唐玄宗見是個老人,便問道:「先生既已得道,為什麼牙齒頭髮這樣衰老?」張果老道:「衰老的時候,學道未成,所以看到這種形相。可羞!可羞!今皇上詢問,不如把牙齒和頭髮都去掉好了。」
說罷,就在皇帝前面把把鬍鬚頭髮一起拔除乾淨。又握了拳頭,對口裡亂敲,將幾個殘缺不完的零星牙齒,逐個敲落,滿口出血。唐玄宗大驚道:「先生何必這樣?暫時出去休息一會兒。」張果出去了,唐玄宗想道:『這老兒也真的好古怪。』隨時傳命將張果老召來。只見張果老搖搖擺擺走來,面貌雖然是先前一樣,卻是已經是一頭純黑頭發,須髯如漆,一口雪白的好牙齒,比起一般少年人還好看些。玄宗大喜,留在內殿賜酒。飲過數杯,張果老辭謝說:「老臣酒量少,飲不過二升。有一弟子,可喝得一斗。」玄宗命令張果老將他召來。張果老口中不知說些什麼的,只見一個小道士從殿簷上飛下來,年紀,大約有十、五六歲,且是生得標緻。上前叩頭,禮畢,走到張果老面前打個稽首,言詞清爽,禮貌周備。唐玄宗命坐下。張果老道:「不可,不可,作任人子弟應當站在旁邊侍候。」小道士遵照老師的話,鞠躬站在旁邊。玄宗愈看愈喜歡,便叫侍從斟酒賜他,杯杯滿,盞盞盡,共飲了一斗,這個弟子並不推辭。張果老便起身替他推辭道:「不可再給了,他已喝不下了。若鈔郭過了,一定產生失態,惹出皇上一笑。」唐玄宗道:「即使大醉有什麼關係?恕他無罪。」
皇上站起身來,手持一玉杯,斟滿了酒,送到他的口邊逼他喝。剛喝下口,只見酒從頭頂湧出,把一個小道士的頭冠兒湧得傾斜在頭上,頭冠跌了下來。道士去拾時,腳步不穩,,連身子也跌倒了,唐玄宗及在旁的嬪妃、侍衛,一齊笑將起來。仔細一看,不見了小道士,地上只有一個金酒壺,盛滿著酒。細驗這酒壺,卻是集賢院中的物貧品,一隻酒壺只能盛一斗的酒。玄宗大奇。
明日要出咸陽打獵,就請張果老同去觀看。圍補打獵完畢,前面狩獵的人獵到一隻大角鹿,將交廚師烹宰。張果老見了道:「不可殺!不可殺!這是仙鹿,已滿千歲。昔時漢武帝元狩五年(西元前122年),在上林苑遊獵,臣曾侍從,生獲此鹿。後來不忍殺,放了。」玄宗笑道:「天下的鹿這麼多,你憑什麼知道是此鹿?況且時代變遷,從前的鹿難道不被獵人不擒過,留到今日呢?張果老道:「武帝放走鹿的時候,將一片銅牌,紮在左角下為記,試看是否有此物?」唐玄宗命人驗看,在左角下果得銅牌,有二寸長短,兩行小字,已模糊黑暗,辨不出了。玄宗才信。就問道:「元狩五年,是何甲子?到今多少年代了?」張果老道:「元狩五年,歲在癸亥。武帝始開昆明池,到今甲戌歲,八百五十二年了。」唐玄宗命宣太史官依曆法推算,遞求千百年間的年月,果然不差。於是曉得張果是千來歲的人,群臣無不欽服。
一日,文書官王回質、太常死死寺的官員蕭華二人同往集賢院拜訪張果老,張果老迎接,大家坐下後,張果老忽然笑對二人道:「人生到老才娶妻子,娶的竟然是個公主,好不怕人!」兩人見他說得沒頭腦,兩兩相看,不解其意。正在說說之間,只見外邊傳呼:「有詔書到!」張果老命人忙排香案等著。原來玄宗有個女兒,叫做玉真公主,從小喜好道術,不曾下降給人。因為婚姻之事,民間所說的“嫁”,皇家叫做“降”;民間所說的 “娶”,皇家叫做 “尚”。唐玄宗見張果是個真仙出世,又見女兒好道術,有意思要把女兒下降給張果老,等張果老尚了公主,結了仙姻仙眷,又好等女兒學他道術,可以雙修成仙。計議已定,頒下詔書。
皇宮的使者拿了皇上的詔書到集賢院張果老的地方,開讀完畢,張果老只是哈哈大笑,不肯謝恩。使者看見王、蕭二公在旁,因此和他說天子要降公主的意思,叫他兩個去勸說。二公才明白張果老當初所說「娶個公主,好怕人的事」,便道:「仙翁早已得知,在此說過了不想娶的。」使者與二公大家一起去勸說張果老一番,張果老只是笑不止,使者料道婚姻不成,只得去回稟報唐玄宗已經見了張果老,但張果老不答應婚事事,唐玄宗心裡很生氣,便與高力士商量道:「我聽說堇汁最毒,喝了立刻會死。如果不是真仙,一定不敢喝。我們姑且就用這老頭兒試試看罷。」
時值天大雪,寒冷異常。唐玄宗召張果老進宮,把堇汁放入在酒裡,叫宮人斟滿暖酒,給仙翁禦寒。張果老舉杯便飲,立靠刻飲了三杯,飄飄然有些醉意。看看死四周,舔舔舌頭說:「這酒不是海好酒!」打個呵欠,倒頭睡了。唐玄宗只是看著不作聲。過了一會,張果老醒起來道:「古怪古怪!」從袖中取出一面小鏡子一照,只見一口牙齒都焦黑了,看見皇帝的桌上有一隻鐵做的如意,叫人取來,將黑齒逐一擊落,隨即將牙齒收在衣帶內了。取出一包藥來,將少許擦在口中齒穴上,又倒頭睡了。這一覺不像先前,睡得很安穩,經過一個多時辰才醒來,滿口牙齒多已生出來,比先前更堅固更雪白。玄宗更加敬異,賜號通玄先生,卻是懷疑他的來歷。
這時有一個叫「歸夜光」的人,能看出鬼神。玄宗召他來,他對張果老一看,歸夜光並妹沒有看出甚麼動靜。又有一個叫「邢和璞」,很會算命。有人問他,他把算命用具一撥,便曉得這人的姓名,貧窮或發達通,壽命多久,從來沒有失誤。玄宗一向倚重他,便向他道:「把張果老的來龍去脈算一算。」邢和璞拿了算命用具,撥上撥下,撥個不耐煩,竭盡心力,耳根通紅,不要說算一些特別的事情,只是壽數就算不出來。這時又有一個道士叫葉法善,也多奇術。玄宗便把張果來私下問他。法善道:「張果老出處,只有臣知得,卻不能說。」玄宗道:什麼緣故。?」法善道:「說了臣必死,故不敢說。」
玄宗定要他說。法善道:「除非陛下摘掉帽子,光着腳,盡力救臣,臣才能活。」玄宗答應了。法善才說道:「這張果老是天地剛成立,萬物模糊不清的時候的一個白蝙蝠精。」話剛說完,七孔流血,不知性命如何?只見四肢不舉。玄宗急忙到張果老面前,下摘掉帽子,光着腳,自稱有罪。張果看見皇帝如此,也不把他放在心上,慢慢的說道:「在這裡話講多了會失言,不適合醫治他,恐怕敗壞了天地的事情。」玄宗哀請道:這是我的意思,不是法善的罪,希望仙翁能饒他一命。」張果方才回心轉意,叫人取水來,用說水向法善一噴,法善即時復活了。
而今且說這葉法善,字道元,先居處州的松陽縣,四代修道。法善二十歲時,曾遊括蒼、白馬山,在一石室內遇到三個神人,穿著文彩鮮艷華貴的衣服帶著珠寶鑲嵌的帽子,授授一本遠古至高的上帝祕密的旨令。從此以後殺光妖精鬼怪,掃除兇惡的妖怪,全部在救人。入京時,武三思骯剛好專攬政權,葉法善時常察聽妖異與禎祥的徵兆,保護唐中宗、相王及唐玄宗,大為武三思所忌恨,流亡到南海。唐玄宗即位,葉法善在海上乘白鹿,一夜到京。在玄宗朝庭,凡有吉凶動靜,法善必預先奏聞。一日吐番派遣使者進寶,函封甚固。奏稱:「內有機密,請陛下自開,勿使他人知道。」朝廷大臣不知到內容的真偽,是什麼緣故,互相對視而不知所措,不敢開口。惟有法善密奏道:「此是不吉利的盒子,宣令土番的使者自行打開。」玄宗依奏降旨。番使領旨,不知究竟,掀起盒蓋,盒中的箭隻齊發,番使中箭而死。這是是土番的原本意思,要害中華的天子,設此暗中機關藏在盒中,連番使也不知道,卻被葉法善看穿了,不中暗算,反叫番使自落陷井。
開元初,正月元宵之夜,玄宗在上陽宮觀燈。製造皇帝用具的工匠毛順心,巧用心機,表現技藝,建造結了三十多間的彩樓,樓高一百五十尺,多是金翠珠玉鑲嵌的。樓下坐著,望去樓上,滿樓都是些龍、鳳、螭、豹百般的鳥獸花燈。一點了火,那龍、鳳、螭、豹般的鳥獸,就會盤旋的盤旋,跳腳的跳腳,飛舞的飛舞,千奇百怪,似是鬼斧神工,不像人作的。玄宗看畢大喜,傳旨:「速召葉尊師來此一同觀賞。」去了一會,才召葉法善到樓下朝見。唐玄宗稱誇道:「好燈!」
法善道:「燈火盛況無比。依臣看將起來,西涼府今夜之燈也差不多如此。」
唐玄宗道:「尊師幾時曾見過西涼府今夜的燈?」法善道:「剛才在那裡,因蒙急召,所以趕來了。」玄宗奇怪他說得這樣離奇,故意問道:「我現在就要往那裡看燈,去得否嗎?」葉法善道:「不難。」就叫玄宗閉了雙目,叮囑道:「不可隨便將驗眼睛睜開。睜開法術就失靈了。」玄宗依從。葉法善喝聲道:「疾!」玄宗的腳,雲緩慢升起,已同葉法善在雲宵之中。一會兒,腳已及地。葉法善道:「你現在可以睜開眼看了。」玄宗睜開眼睛,只見燈影連亙數十里,車馬聚集,很熱鬧。法善道:「陛下隨身帶有何物?」玄宗道:「手上只有雕刻的鐵如意。」法善便持往酒家,當了一壺酒、幾盤食物來,與玄宗對吃完了,還了酒家的用具。玄宗道:「回去罷。」法善又令閉目,騰空而起。一會兒,已在皇上的花燈樓下。去時所放的歌曲尚未演奏完畢,但已已行了一千多里。玄宗疑是道家幻術障眼法兒,未必真的到西涼。猛然想到:「他把如意當了買酒,這件事可驗證。」明日差個親信的使者,託名有事到涼州密訪那隻雕刻的鐵如意,果然在酒家。酒家說道:「正月十五夜有個道人,拿了這個鐵如意當酒吃了。」才相信看的燈是真的。
這年八月中秋之夜,月色如銀,萬里碧雲。玄宗在宮中賞月,笙歌進酒。倚靠著白玉欄杆,仰面看著,壯志長想。有詞為證:
桂花浮玉,正月滿天街,夜涼如洗。風泛鬚眉透骨寒,人在水晶宮裡。蛇龍偃蹇,山勢高峻的樣子觀闕嵯峨,縹緲笙歌沸。霜華遍地,欲跨彩雲飛起。調寄《醉江月》
(桂花像飄浮的玉片,整月滿街飛,夜間的清涼遍全身,風吹過眉毛、鬍鬚,也穿過骨頭,覺得有些寒冷,遙想人在月宮裡,宮殿高大山勢雄偉高聳,這時月宮飄來若隱若現的笙歌,霜像花一樣飄滿大地,真想要駕著彩雲飛起到月宮。)
玄宗不覺心胸空曠無邊無際,便道:「月亮普照萬方,如此光燦,一定有非常好完的地方。傳說嫦娥偷藥,飛奔去月宮,應該有月宮吧,一定又可以遊玩觀賞的。只是如何上去呢?」
急傳旨宣召葉尊師,葉法善應召而至。玄宗問道:「尊師的道術可使我到月宮一遊嗎?」
葉法善道:「這有何難?就請陛下啟行。」說罷,將手中板笏一擲,現出一條雪鏈也似的銀橋來,那頭直接著月內。法善就扶著玄宗,踱上橋去,且是平穩好走,隨走過處,橋便隨滅了。走不到一里多路,到了一個地方,衣服沾滿露,寒氣逼人,面前有座玲攏四柱的牌樓。抬頭看時,上面有個大匾額,乃是六個大金字。玄宗一看是 “廣寒清虛之府”六字。便同葉法善從大門走進來。一看,庭前是一棵大桂樹,枝葉繁茂遮蔭,不知覆著有多少里路。桂樹之下,有無數白衣仙女,乘著白鸞在那裡起舞。這邊庭階上,又有一夥仙女,也如此打扮,各執一件樂器在那裡奏樂,與舞的仙女相應。看見玄宗與法善走進來,也不驚異,也不招接,吹的自吹,舞的自舞。玄宗呆呆看著,葉法善指道:「這些仙女,名為‘素娥’,身上所穿白衣,叫做‘霓裳羽衣’,所奏之曲,名曰《紫雲曲》。」
玄宗平常就懂得音律,將兩手按節,把樂聲一一默記了。後來到宮中,傳與楊貴妃,就名《霓裳羽衣曲》,流於樂府,為唐家稀有之音,這是後話。
玄宗聽罷仙曲,怕冷想要回去。葉法善駕起兩片彩雲,穩如平地,不用走路,一會兒,已到人間。路過潞州城上,細聽城門上用以望遠高樓的更鼓,已打三更。那月色更加明朗如晝,照得潞州城中非常微細的事物都可看到。但只夜深入靜,四處靜悄悄的。葉法善道:「我侍奉陛下夜間來到這裡,這裡的人如何知道?剛才陛下習聽仙樂,何不於此試演一曲?」玄宗道:「甚妙,甚妙。只事沒有帶玉笛來。」葉法善道:「玉笛放在哪裡?」玄宗說:「在寢殿中。」
葉法善道:「這個不難。」將手指了一指,玉笛自雲中墜下。玄宗大喜,接過手來,想著月中拍數,照依趙吹了一曲;又在袖中模出數個金錢,灑了下去,與唐玄宗趁著夜色回宮去了。至今傳說唐明皇遊月宮,正只此故事。那潞州城中,有睡不著的,聽得笛聲嘹亮,似覺非凡。有的爬起來聽,因為在半夜從空中吹響的音樂,沒去理會。次日,又有人在街上抬得金錢,報知官府。府裡的官員倒是非常觀察,上表奏聞。十多天,表到皇上面前。玄宗看奏表,上面寫道:「八月中秋夜晚,有天上德哦的仙樂飄到城裡,我們更撿到金錢,這是國家得吉祥,萬民之喜。」玄宗心下明白,不覺大笑。自此更加敬重法善,與張果老一般,時常留他兩人在宮中,或下棋,或鬥小法,賭勝負為戲。
一日,張果老與在葉法善二人在宮中下棋。玄宗接得鄂州刺史表文上,奏稱:「本州有仙童羅公遠,廣有道術。」蓋因刺史迎春之日,有個白衣人身長十幾尺,形容怪異,雜在人叢之中觀看,見者多經嚇走開。旁有小童喝他道:「作孽的畜生!怎麼隨便離開水服府,驚動官府?還不趕快離開!」這個人並不敢出聲,提起一把衣服,趕緊溜走了。府吏看見小孩童的作為很奇怪,一把擒住。帶到公堂,全部告訴刺史。刺史問他姓名,小童答說:「姓羅,名公遠。」剛才見見守江的龍上岸看春節的熱鬧,我喝令他回去。刺史不通道:「怎麼知道是龍?須等我真的看見他的原形才相信。」”小童道:「請等待後天。」到後天,小孩子在水邊挖一小坑,深才一尺,離開江岸又一丈多,引江水到坑來。刺史與郡人舉聚集完畢,看見有一白魚,長五、六寸,隨著水流遊至坑中,跳躍兩遍,漸漸的變大了。慢慢的,有一道細如如線的青煙,從水坑中升起,霎那間,黑雲密佈,天色昏暗。小童道:「請快到涼亭裡躲雨。」,眾人正進入間涼亭時,電光閃爍,大雨如瀉。一會兒,雨勢稍停,只見江心有一大白龍躍起,牠的頭與雲連在一起,約吃一頓飯的時間才消失。刺史實實在在看島到,隨即具表奏聞皇上,就叫羅公遠隨表來朝見皇帝。
玄宗把此段話與張、葉二人說了,就叫羅公遠與二人相見。二人見了大笑道:「村童知道些甚麼?」二人各取棋子一把,捏著拳頭,問道:「我拳頭的棋子有幾顆?」”公遠笑道:「一粒也沒有,都是空手。」二人大打開拳頭一看,果然空無一物,棋子多在羅公遠手中。兩人方曉得這童兒有些來歷。玄宗就叫他坐在法善之的下方,這時天氣寒冷,大家團團圍爐而坐。此時四川劍南出一種果子,叫作“日熟子”,一日一熟,到京都已經不新鮮了。張、葉兩人每日用仙法,遣使取來,過中午必到,所以玄宗常有新鮮的“日熟子”到口可吃。這天日至夜晚還沒有到,二人心下疑惑,商量道:「莫非羅君的緣故?」盡往羅公遠看。原來羅公遠最初一到爐邊時,便把撥動炭火的鐵筷子插在灰中。見他們疑心了,才笑嘻嘻的把鐵筷子拿起來。不多時使者即到,葉法善質問:「為何今日偏偏這麼晚?」使者道:「剛要到京城時,火焰連天,無路可過。剛才火熄了,才能過來。」眾人多驚服羅公遠的法術。
且說當時楊妃尚未入宮的時候,玄宗專寵武惠妃。玄宗雖崇奉道教,但那武惠妃卻篤信佛教,各人信各人的。武惠妃信的僧侶,叫做金剛三藏,也是個奇人,道術與葉、羅諸人不分上下。玄宗到功德院時,忽然背癢。羅公遠折取竹枝,化作七寶如意,進行爬背。玄宗大悅,轉身對金剛三藏道:「你也能如此嗎?」三藏道:「蘿公遠所做的是虛幻的法術,我為陛下取真實的東西。」就從袖中模出一個六寶如意獻上來。玄宗一手去接,一手先前所執的羅公遠如意,登時化作竹枝。玄宗回宮與武惠妃說了,武惠妃大喜。
玄宗要到東都洛陽,就對惠妃說道:「妳與我同行,也叫葉、羅二尊師和金剛三藏一起去,試他鬥法,以決兩家勝負,何如?」武惠妃高興道:「臣妾願隨往觀看。」
傳旨安排皇上的車子。不到一天,到了東都洛陽。這時正修麟趾殿,有一根大的方樑,長四、五丈,徑頭六、七尺,橫放在庭中。玄宗對法善道:「尊師嘗試為我舉起來。」葉法善受詔作法,方木一頭舉起數尺,一頭不起。玄宗道:「尊師神力,何乃只舉得一頭?」法善奏道:「三藏使金剛神眾押住一頭,故舉不起。」原來法善故意如此說,要武妃面子好看,等三藏自己得意顯示他的能力,然後勝他。果然武妃見這樣說法,暗示佛法廣大,不勝大喜。三藏也˙以為是實話,自覺有些快活。只有羅公遠低著頭,只是笑。玄宗有些不服氣,又對三藏道:「法師既有神力,葉尊師不能及。現在有個提水的瓶在這裡,法師能咒得葉尊師入此瓶嗎?」三藏受詔將瓶子放好,叫葉法善依禪門法,坐在法座上,念動咒語,未及念完,法善身體緩緩往瓶口移動。念了兩遍,法善已至瓶口旁邊了,忽然進入。玄宗心下很不高興。過了一會,不見法善出來,又對三藏道:「法師既使他進人瓶子,能不能使他出來?」三藏道:「進去很難,出來是本門的法術。」就念起咒來,咒完法善卻不出來,三藏急了,不停的一口氣唸了數遍,並無動靜。玄宗驚道:「莫非尊師沒了?」變起臉來。武妃大驚失色,三藏也慌了,只有羅公遠開口一味的笑。玄宗問他道:「法善現在在什麼地方?」羅公遠笑道:「不用陛下費心,法善再不遠的地方。」三藏又念咒一會,不見出來。正無計較,外邊高力士報導:「葉尊師進來。」玄宗大驚道:「銅瓶在此,你卻從哪裡來?」急召進問之。法善對道:「甯王邀請臣吃飯,正在作法的時候,面奏陛下,必然不肯放,恰好借入瓶的機會,到甯王家吃了飯回來。若沒有法師的進瓶咒語,我就不能去了。」玄宗大笑。武妃和三藏才放下心了。
法善道:「法師已咒過了,而今該貧道還禮。」隨取三藏紫銅缽盂,在圍爐裡面燒得內外都紅。法善捏在手裡,弄來弄去,如同無物。忽然雙手捧起來,照著三藏的光頭「砰」的一聲蓋上去,三藏痛苦得說不出話走了。玄宗大笑。羅公遠道:「陛下認為是快樂的,不知這是道家的雕蟲小技,葉法師何必施展!」玄宗道:“尊師何不也作一法,使我一快樂?公遠道:「請問三藏法師,要如何作法術?」三藏道:「我請請你取我安置的袈裟,如果羅公沒辦法取它是羅公輸了,取得,是我輸了。」”玄宗大喜,一齊同到道場院,看他們做作。三藏築了一所法壇,焚起香來。取袈裟放在銀盒內,又安數隻重木箱,木箱加了封鎖,置放在壇上。三藏自在壇上打坐起來。玄宗、武妃、葉師多看見壇中有一層菩薩,外有一層金甲神人,又金甲神人外面又有一層金剛圍著,這些人並肩坐著,環繞甚嚴。三藏看守盒子,眼睛不曾離開。羅公遠坐在繩床上面,言笑如常,不見他作甚麼動作。眾人都注目看羅公遠,羅公遠竟不放在心上。有好一會兒,玄宗道:「為何遲遲不動手?莫非難取?」羅公遠道:「我不敢自誇我的技能,也不知是否取到,只叫三藏打開盒子來看看便是。」
羅公遠道:「菩薩力士,雖然是神聖但在佛道內不是最高一層,充其量只是中等。至於甲兵諸神,輩份更小。至於太上至真的奇妙,非一般學法術知道。我剛才派遣玉清宮的神女去盜取它,玉清宮的神女輩份甚高,菩薩金剛,連形體也看不見她,因此她們像走在平坦的道路如入無人之地,去盜取,沒有遭到阻礙的?」玄宗大悅,賞賜羅公遠無數。葉公、三藏皆佩服羅公遠的神通。
玄宗想向羅公遠學隱形之術,但他不肯,道:「陛下乃真人降生,保國安民,萬乘之尊,學此小術有何用?」玄宗怒駡,羅公遠即走入殿柱中,破口大罵,責備玄宗的過失。玄宗愈加憤怒,叫人破柱抓他。柱既破,又見他走入玉碑中。就把玉碑破為數十片,片片有羅公遠的形體,卻沒奈何他。玄宗謝了罪,羅公遠忽然又站在面前。玄宗懇求至切,公遠只得答應了傳授隱身術。至於全部傳授,公遠始終不肯。玄宗與公遠同做隱形法時,果然無一人知覺。若是公遠不在,玄宗自試,就要露出些形來,或是衣帶,或是襆頭腳,宮中人定尋得出。玄宗曉得公遠傳授他不全,多贈送一些金帛,要他喜歡。有時用威力嚇他道:「不盡傳,立刻處死。」公遠只傳不正確的隱形法。玄宗怒極,喝令:「綁出去斬首!」刀斧手領旨,推到人潮聚集的地斬首完畢。
隔了十多月,有個宮中的女官叫做輔仙玉,奉差自四川回京,路上撞遇羅公遠騎驢而來。笑對女官道:「皇帝並不開玩笑,太沒有道理!」說著從袖中拿出信一封道:「可以用這個給皇帝看!」又拿出一藥包託付,說道:「皇上問時,說是‘四川當歸’。」說完,忽然不見。仙玉回京奏聞皇上,玄宗取書觀看,上面寫是:「姓維名厶這,為什麼取名叫“維厶這”呢?因為維是羅字去了頭,厶是古代的「私」字,「公」的相反,「這」是這裡,與遠又是相反所以羅自己改名叫“維厶這”」,玄宗一時不解。輔仙玉退出,公遠已至。玄宗方知道說:「先生為何改了名姓?」公遠道:「陛下曾斬了我的頭,所以改了名。」玄宗稽首謝罪,公遠道:「開玩笑有什麼關係?」走出宮庭大門,自此不知去向。直到天寶未安祿山之難,玄宗逃到四川,公遠又在劍門奉迎駕。護送至成都,甩動衣袖而離去。後來肅宗即位叫靈武,玄宗以為不能回長安,但肅宗以太上皇奉迎玄宗,玄宗後來自四川還京。才了解 “蜀當歸”託辭,道理在這裡。與李遐周之詩,總是道家預知的妙處。有詩為證:
好道秦王與漢王,豈知治道在經常?
縱然法術無窮幻,不救楊家一命亡。
(喜歡道術的秦王與漢王,哪裡知道治理國家是在平常?
雖然法術變幻無窮,卻也救不了楊貴妃的一命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