冤冤相報 江銘輝 五夢網
圖:太守召喚李參軍前來陪酒。
話說天地間最重要的就是生命。佛說戒殺,還說殺一物要還一命。何況同是人,昧著良心故意殺人,難道不會受到報應嗎?所以法律上最嚴苛的便是殺人償命,漢高祖丟棄秦朝暴虐的法律,只留下三章,頭一條,就是“殺人者死”。可見殺人罪極重。但在陽世間殺人如果沒有人知道,法律沒有辦法將他定罪?這是法律的漏洞。一時間死不了?所以就有陰報。但陰報是在地府執行的,雖是分毫不差,得到報應,但陽間無人看得見。就是有人死而復蘇,傳出來,那些鐵石心腸、狠心的人,只把他當作夢話,因為自己不曾經歷過,所以死也不相信?但是卻有一種報應,就是他在陽間殺死人,那個人在投胎轉世,在陽間報復他,這些事蹟,書上有記載,難道你也不相信嗎?還要鐵齒不承認嗎?
有一件是唐朝鄉野傳說的:長安城南曾經有個和尚,每日吃齋念佛,有一天突然看見桑樹上有一女子在那裡採桑,合掌問道:「女施主,這裡附近,哪裡有誠心的施主,可化得一齋嗎?」女子用手指道:「離這裡三、四里的地方,有個姓王的人家,現在正在設齋的時候,看見和尚來了,必然會高興施捨,可以趕快去!」
這個和尚就按照她所說的地方去了,果然看見一群呵和尚,正坐著吃齋。這個和尚來得恰到時候,他非常高興。吃完齋後,王家主人、老太太看見他來得正是時候,就問道:「師父好像是從遠地方來的,誰告訴你到這個地方?」和尚道:「三、四里外,有個女孩在那裡採桑,是她告訴我的。」王家主人、老太太大驚道:「我這裡設齋,並不曾傳出去。三、四里外的女子為什麼知道?必是個未卜先知的異人,不是平凡的女子也!」就對和尚道:「且煩師父與我們同往,訪這女子。」王家主人、老太太就同這個和尚,到了那裡。那女子還在桑樹上,一見了王家主人、老太太,就跳下樹,把桑籃丟下,往前努力奔跑。和尚自己離開了,王家主人、老太太隨後趕來。女子走到家裡,便跑進去了。王家主人認得這家是村人盧叔倫家裡,也走進來。女子跑進到房裡,拿一張床來抵住了門,使門打不開。盧母驚怪他們兩個老人家為什麼騅追趕她的女兒,就問道:「為甚麼追她的女兒?」王家主人、老太太道:「我們今日在家裡設齋,有一個遠方來的和尚來吃齋,說是小女孩指引他來的。我家做此功德,並不曾告訴人,不知女孩如何知道?故來問一聲,沒有什麼用意。」盧母見說:「這沒有什麼要緊,我去叫她出來。」就走去敲門,叫女兒,女兒堅不肯出來。盧母大怒道:「這是怎麼一回事?妳這小女孩胡鬧了!」女孩子在房內回言道:「我不願以意看見這兩個老傢伙,也沒有得罪他們。」盧母道:「鄰里的老先生、老太太來看妳,有甚麼不好意思?為何躲著不出來?」王家主人、老太太見她躲避得緊,一發疑心道:「必有奇異之處。」在門外懇求著,必要一見。女子在房內大聲痛罵道:「某年月日有賣綿羊的父子三人,現在在什麼地方?」王家主人、老太太聽見說了這句,大驚失色,急急走出,不敢回頭一看,恨不得多生兩隻腳,飛也似的跑了。女子才開門出來,盧母問道:「剛才的話,是怎麼說?」女子道:「這件事讓母親知道也好,女兒在這世之前曾與父親販羊,從陝西省的夏州來到王家投宿。父子三人,都被他們害死了,所有東西都被劫光。女兒生前冤氣不散,就投到他們的家,做了他們的兒子,聰明過人。他們夫妻兩人,視同珍寶,十五歲生了病,二十歲就死了。生病時,他家裡前後所花的醫藥費,超過他們所劫得的貨物的好幾倍。他們又每年到了我去世的日子,設齋供奉,夫妻啼哭,算一算他們夫妻流的眼淚也有三公升了。女兒今天雖然再投胎到妳們家,但還記得前世的事。偶然看見這個和尚在化齋,所以指點他。這兩個人,是我前世結仇的冤家,我為什麼還要見他們呢?剛才點破他們的心頭舊事,吃驚不小,回去就會死,債也還完了。」盧母驚異,打聽王加夫妻,果然回到家裡,嚇得神志模糊不清,生了大病,不久,兩個人都死了。各位,你道這女兒的三生,一生被害,一生索債,一生來討命,多麼利害?
這是三生的報冤。再說個兩世的,死過了,變成鬼來報冤的。
在宋朝《夷堅志》上說:江蘇省吳江縣二十里外的因瀆村,有個富人叫吳澤,曾做個將仕郎的小官,因此人們叫他做吳將仕。生有一子,叫雲郎。自小即聰明勤學,中了進士,等待通知上任,父母歡喜他光宗耀祖。但卻在宋高宗紹興五年(西元1135年)八月,一病而亡。父母痛如刀割,竭盡資財,替他求福超度。花了不少錢,心裡非常痛苦,思念不已。第二年冬天,吳將仕有個做助教的弟弟,要到洞庭東山妻家去。還沒有走數里路,暴風雨侵襲船隻,船不能行走,暫時停泊在福善王廟。躲過風雨,他登岸閒步。看見廟門半掩,只見廟內有一人,穿著黑色絲絨的袍子,慢慢走出來,很像雲郎。助教走上前,仔細一看,原來正是他。吃了一大驚,明知是鬼魂,卻對他道:「你父母日夜思念你,不知流了多少眼淚?要會你一面,都不能,你卻為什麼在此消遙?」雲郎道:「我為了一件事情,被迫停留在這裡徘徊。極為痛苦。叔叔可為告訴我的父母,如果想見我,可親自到這裡來相見,我卻不能去他們那邊。」歎息數聲而去。
助教得此消息,不到妻家去了。急還家來,對兄嫂說看見姪兒的事。三個人大哭了一場,就下了助教這隻原來的船,三人同到福善王廟。只見雲郎已站在水邊,見了父母,奔到面前哭拜,將地府苦惱的事,和盤托出。父母正要說在家裡思念他的痛苦,只見雲郎忽然變了面孔,豎起雙眉,拉著父親衣服,大呼道:「你殺害我的性命,搶劫我的金銀珠寶,使我含痛苦四、五十年,你雖然曾經在我生病時,花了好些錢,但殺害我的性命,仍然還要還我。今日我決不饒你!」
說罷,兩人就互相打起來,滾入水中。助教慌了,忙叫僕從及船上的人,都跳下水去撈救。那太湖的人都是會游泳水的人,救得上岸,還見將仕和雲郎比手畫腳,揮拳相鬥,到深夜才停止。助教不知甚麼原因,卻聽到雲郎剛開始所說的說話,知道其中必定有不為人知的秘密,就來問將仕。將仕聚著眉頭道:「從前壬午年間,金兵破城,有一個少年子弟來我家投住,所帶的包袱金銀珠寶很多,我貪他的財物。幾個月之後,乘他酒醉殺死他,把他的財物,都侵占了。自已想到冤債很深,從壯年到老年,心中都一直不安。這個兒子生於壬午年,想必定是他冤魂來投胎的,今日的報應,是很明顯的。」自此憂悶不食,十餘日就死了。這個兒子,只有兩生。一生被害,一生討債,卻就做了鬼來討命,比前面一個少了一次,又直接了當。
我先前說這兩個故事,都是一世再世,心裡牢牢記得前生,以此報了冤仇,這不奇怪。我現在要講的是不知前生是甚麼的,碰到一個陌生人,卻一定要殺他,但哪裡知道是前世冤情在作祟。天理自然的果報,大家都猜不出來,報應更為直接,事情更為奇幻,故事如下。
話說在唐貞元年間(西元785年~805年),河朔有一個有個叫李生的人,從小的時後臂力過人,靠著勇氣,好打抱不平,不注重細節。常與一些行動不三不四的年輕人為伍,騎馬練劍,黑夜裡往來太行山的道路上搶劫,做了許多不可告人的事。
後來家裡突然富裕了,他改進以前結夥搶劫的惡習慣,開始用功讀書,會吟詩歌唱,頗有名氣時,他已經不作壞事,開始行善了。後來作到河北深州作騰寫文書的參謀。李生長得英俊瀟灑,善談笑又能說會道,知道很多事,又精明能幹,很得深州大守所器重。有關騎馬打球、彈琴下棋、賭博的小玩意,他樣樣精通。又酒量甚大,酒品又好,凡是宴會酒席,沒有了他,客人就索然無味。大守喜歡他,真是時刻少不了他。
去了好給郡之後,來到深州,大守由於畏懼王武俊,很殷勤接待王士真,想討他的歡喜。他打聽前面幾州,王士真所經過的地方,都因為別的州郡,宴席不豐盛,加上陪客的人,語言舉動不好,得罪了王士真,因此不能討好他,以致於雙雙鬧了不愉快。大守於是擺出豐盛的大魚大肉和美酒,精美的菜肴,好聽的音樂,妻子親自下廚房烹調,大守清親自擺宴席,只等副大使來到。只見探馬前來報告,副大使到了。只見:
旌旗蔽日,鼓樂喧天。開山斧還閃爍生光,帶著殺人的血。
王士真來到,大守在郊外迎接,請他到豪華的公館裡休息。霎時,酒筵展開了,送行的禮物抬進來。大守因為恐怕有人冒犯王士真,因此只有他一個人戰戰兢兢的陪侍。所有州裡的人,他一個也不邀請來作陪。
王士真見他菜又豐盛、酒又美好,禮物又隆重,且大守的態度又謙恭有禮,沒有一個雜客敢輕易到面前,心中大喜。說自己所經過的各郡,再沒有像這郡這樣的招待了。二人飲酒到深夜。
王士真雖然很嚴肅,但年紀還很輕,興緻勃勃,飲了半天酒,但只有一個大守在面前唯喏趨承,心中雖是喜歡,但也覺得沒些韻味。就對大守道:「承蒙你的誠意,隆重接待,但想今夜痛快暢飲。只是只有我兩人的對酌,覺得少些興,如果再得一兩個人同飲,助一助酒興更好。」
大守道:「我們這個郡比較偏僻,名流實在不多。何況副大使那麼威嚴,恐怕惹火你,不敢再找其他的人作陪?」王士真道:「飲酒作樂,沒有什麼關係?況你這個名郡,哪裡會找不到陪客?希望能召來幫我們陪酒助興的人,大家高高興興的飲酒作樂。不然飲酒沒有酒伴非常無聊,雖是酒菜非常豐盛,也覺得吃不太快樂。」
大守見他說得非常有理,想道:「難得他這樣高興,請個陪酒的客人,如果請一個鹵莽的冒失鬼,對事情沒有幫助。反而,弄出事來。只有李參軍風趣又謹慎,又會談一些戲劇、棋藝,酒量又好。除非是他,王士真才會中意,我也才放心。其他的人,就不能了。」
大守想了一會兒,才對王士真說道:「我們州裡實在缺少有風趣的人,可以陪副大使喝酒。只有壬文書參謀李生,酒量好,酒品又好。善談笑又能說會道,知道很多技藝,也許可以請他來作陪,助副大使的幾分的興致。不知可以不可以,請。副大使裁示。」王士真道:「你所器重的,一定是適當人選,請他來看一看。」
大守呼喚屬下說法:「速請李參軍來!」
各位,若是講故事的人,這時也在深州和李參軍住在一起,他能未卜先知的話,自然把李參軍抱住,抓住胸襟,勸他不能吃呂太后這樣的死亡筵席,叫他不能去。
李生聽到被召見,雖然當天自己覺得精神模糊不清,卻是副大使的旨意,本郡大守的命令,召他依一起哄同桌飲酒,顯然就是抬舉他,怎麼敢不來?誰知這次一去,卻好像豬、羊入進到屠夫家裡,一步步尋找死路。說故事的人,你錯了嗎?他們只不過叫李參軍去陪喝酒罷了,且是喝酒老手,難道會有甚麼言語的衝突嗎?,闖出禍來不成嗎?各位,你看,如果有衝突,他惹出禍來,這是李參軍自己找的,妹沒有什麼可奇怪的!但如果一句話都沒有說,就白白地送了性命,那就可笑了。讓我將前因後果說給你聽。
那時李參軍奉命而來,走到大廳,看見王士真就拜。拜罷抬起頭來,王士真一看,便勃然大怒。但是既然是召來的人,不得不賜他坐了。李參軍也勉強坐下,心中非常恐懼,態度更加恭謹。王士真越看越生氣。看他捲起袖子,伸出拳頭,兩隻眼睛張得像銅鈴一般,一些笑容也沒有,一句閒話也不說,卻像胸中充滿怒氣,找事情發作一樣。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。大守慌得無所措足,且又不知怎麼說,只得偷眼看李參軍。但見李參軍面如土色,冷汗淋漓,身體顫抖的坐不住,連手裡拿的酒杯也在發抖,幾乎掉下地上。大守恨不得代替李參軍受罪,說幾句話,討好王士真,但一個好像鬼神附身,一個好像失魂落魄。枉費李參軍平日自豪的風流韻事,談笑生風,不知跑到哪裡去了。只是一直發抖。大廳服侍的人,都驚慌得不敢說一句話,只冷淡看他給次。
只見沒有多久,王士真像忍耐不住的樣子,忽然叫了一聲說:「左右在那裡?」左右一夥人立刻答應了一聲:「在!」王士真吩咐把李參軍拿下。左右就在宴席上,像老鷹抓小麻雀,抓下李參軍聽令。王士真道:「暫時關在郡府的監獄!」左右就抓住了李參軍的衣服,把他送到監獄中,回來交代。王士真冷笑了兩聲,仍舊非常高興。按照以前興致勃勃的喝酒,他也不說為什麼要這麼做。大守也不敢輕易的問,戰戰兢兢陪他喝酒,這時早已天亮了。
大守只怕話一說出,惹惱了王士真,連自己的生命都不保,卻又看不見李參軍有觸犯王士真的地方,真是不知所以然。叫著屬下服侍的人,每個人逐漸盤問:「你們在一旁仔細看,有看出李參軍有觸犯王士真的地方嗎?」屬下道:「李參軍自始都沒有說一句話,在哪裡會觸犯王士真?這可能是王士真疑心太重的原故;我們不知李參軍為什麼要這樣的驚恐,連自己也克住不住,只是個發抖。」大守道:「既然這樣,除非去問李參軍,他自己或許知道右有衝撞王士真的地方。因此他才會慌空恐。」
大守說完,便秘密地叫個心腹的僕役到監獄中,傳大守的話,問李參軍道:「昨日的事,參軍的態度非常恭謹,而且不曾出一句話,原本就沒有觸犯副大使。副大使為何如此發怒?又把參軍關在監獄,參軍自己,可知道是什麼原因嗎?」
李參軍只是哭泣,把頭搖了又搖,只是不肯說為什麼。僕役感到非常奇怪,只得去告訴大守道:「李參軍不肯說話,只是一味哭。」大守更加疑心道:「他平日是何等的精細豪爽,今日為何卻失張失智到此地步?叫人不解。」
只得自己走進獄中來問他。李參軍見了大守,想著平日大守對他有恩,哭得越悲傷。大守忙問原因。李參軍沉思了一會兒,歎了一口氣,才拭眼淚說道:「感太守,真摯誠懇的詢問,我有心事,絕對不敢隱瞞。我曾經聽佛家講人有現世果報,想可能是煽動人的話,今日才知道這話不是騙人的。」
大守道:「怎麼見得?」
李參軍道:「你聽了不要大驚校小怪,我才敢全部說出。我早年家裡貧窮,沒有辦法生活,因仗恃恃有幾分臂力,喜歡和一些幫派、無賴往來,在太行山劫奪商客的錢財,佔為己有。一日,一天,遇到一個少年手執皮鞭,趕著一頭健壯的騾子,騾子背負了兩個沉重的大袋。我看見了,一直跟著他,到一個深谷的地方,二邊都是懸崖峭壁。這時天已經黑了,路上沒有人,我就把他用力一推,推落懸崖下,不知是死還是活。便急著趕了他這頭騾子,到了山下,解開袋子一看,裡面有上等的絲織布百餘匹。從此家道逐漸富裕。自己想五以前的行為都是不對的,因此拋棄弓箭。閉門讀書,再不敢為非作歹。因此當官,做到參軍。從那時至現在,已經經過二十六年了。昨天承蒙你看得起赴王副大使的宴會,剛接到召喚時,就有些心驚膽跳,不知原由。自己想可能無事,不敢推辭。等到到了宴會時,在燈光下一見王副大使的容貌,正是我當時推下懸崖的少年,相貌一點都沒有差別。一拜之後,心裡非常驚惶恐懼,魂飛魄散。知道冤家現在就在眼前了。現在自然就會死,只有伸出脖子準備被砍,還有甚麼話可說?幸運的你非常了解我,我不敢相瞞,現在已經沒辦法逃避了,我只求大人在我死後,將我屍體埋了,免得拋屍野外。」言畢大哭。大守也不覺悲傷。想要解救,又沒有方法。又想道:「既是有此冤報,恐怕在數難逃。」似信不信的?
大守叫人暗中打聽,如果副大使起身了就來通報,再看有什麼動靜,快來回話。大守懷著一肚子鬼胎,不知他葫蘆裡賣甚麼藥,他祈禱李參軍平安無事:「希望王副大使酒醒起來,忘記了。」
不久,報告的人說:副大使睡醒了。即叫了左右進去,不知有何吩咐。大守叫再去探聽,只見王士真剛起身來,便問道:「昨夜李某今在何處?」左右道:「經副大使的命令已經關在郡獄。」王士真便怒道:「這賊還在,快砍他的頭來!」左右不敢延遲,來稟大守,但這件事早已有探事的人飛奔稟報了。大守大驚失色,歎道:「他們雖然是冤家,卻是我昨日不當的推薦的,害了他!」
非常不忍心,但也無可奈何。只好任憑左右到獄中斬了李參軍的頭。
正是:閻王註定三更死,並不留人到四更。眼見得李參軍做了一世名流,今日死於非命。
左右取了李參軍之頭,獻給王士真驗收。王士真反復把他的頭,看了又看,哈哈大笑,大聲叫:「拿回去!」
王士真梳洗完畢,大守進來參見,心裡雖有為此事感到恍惚,卻裝做不以為意的坦然模樣,又宴請他。逢迎的時候,更加小心翼翼了。王士真大喜,比昨日的心情,更加高興。大守幾次要問他,但不敢輕易開口。直到見他歡喜頭上,大守先起請罪道:「有句說話,斗膽要請教副大使。副大使恕我的罪,不嫌我失禮,我才敢開口。」
王士真道:「你這樣招待我,我與你喝得很愉快,有什麼話儘管說出,不要有什麼顧忌。」
大守道:「我本來天資不好,很榮幸當了太守。副大使駕臨,考察行政,寬厚仁慈不加罪於人,恩同天地。昨天副大使酒間,命我召喚其他客人助興。我說我管理的郡,窮鄉僻壤,實在沒有可以陪同助興的人。我愚笨,不知量力,私底下推薦李參軍善能飲酒。沒想到李參軍愚笨,不習慣禮儀,觸犯了副大使,實在是我的大罪。今副大使既已殺了李參軍,李參軍已伏罪,不必說了。但我又愚笨,知識又淺,有很多事情不知道。敢向您發問:『不知李參軍冒犯您哪裡?希望能聽一聽,使我知道,用來警誡將來的人,知道奉上的禮法,不再犯錯,實為萬幸。』」
王士真笑道:「李參軍也沒有什麼罪過,但我一見了他,心裡非常激動,就有殺他的念頭。今天既然殺了,心裡覺得很痛快,連我也不知是什麼原因。你就只管放心吃酒罷,再不必再提起他了。」
宴罷,王士真歡然致謝而行,又到別郡去了。這一次,單單只殺一個李參軍。
大守等到他去了,如釋重負,背上也輕鬆了好些。只可惜無端害了李參軍,沒處說出苦心。太守記住李參軍獄中的話,密地訪問王士真的年紀,恰恰正是二十六歲,才知道太行山少年被殺之年,王士真已生於王家了。真是冤家路窄,今日一命還一命。這件事只有李參軍知道,連討命的王士真,自己做的事,也不知道原因。不要說別的人了,那裡知道這些緣故?
大守大歎怪異,坐臥不安了好幾天。因念到平日與李參軍友好的分上,又是舉他當陪客,致害了他,只好自出家財,厚葬了李參軍。常把此段因果勸人,教人不可行不義之事。
因為他深信:冤債報應原來就會隔代報應,仇人相逢便起殺心。他們即使再投胎轉世,也會記得冤債,來報仇,何況人還沒死,容貌還沒有改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