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八老的奇逢 江銘輝 五夢網
圖：楊八老告別妻子和七歲兒子
這篇是說人窮通常有命，或先富後貧，先賤後貴，像雲一樣捉摸不定，瞬間就改觀，很難料到。像宋朝的呂蒙正秀才在未走運時，家裡很貧窮。三天都沒有吃飯，有一天在天津橋上得一個瓜，卻失手掉到橋下，給河水沖走了，運氣背到這樣。後來中了狀元，做到宰相，蓋了落瓜亭，做紀念。一個做到狀元、宰相的人，命運在倒霉時，一瓜也無福消受。如果落瓜的時候，有人說：「這個人後來會榮華富貴。」，哪個人會相信？一定向他吐100個口唾。
閒話少說，現在說一個故事，叫做「楊八老奇逢」。
話說元朝時，陝西西安有一個姓楊名復的人小名八老。他出生在元朝至大年間的一個中秋節，取了一個妻子姓李，兒子天資聰敏，已經七歲了，取名叫「世道」。不用說，夫妻二人非常疼愛兒子。
有一天，楊八老對李氏商議道：「我年紀快到三十歲，讀書不成，家道逐漸沒落，祖先原來在福建、廣東經商，我想湊些資本，買些貨品，到福建漳州去作買賣，賺一些錢，作為家庭的開銷，不知妳的意見如何？」
他的妻子聽了李氏道：「我聽說治家以勤儉為本，一直老是固守在家鄉，不是好辦法？乘著年輕體壯時，還能走動，趕到到他鄉打拚，不必遲疑。」
楊八老道：「話雖然這麼說，但是孩子年幼，妻子又年輕嬌，放不下心。」
妻子道：「孩子的長大成人，我自已一個人來教育就夠了，希望你早去早回。」
當日商量既定，擇個吉日出門，與妻子分別。帶個小僕僮出門搭了船隻，往東南進發。
古人說，人生最苦為經商，拋妻棄子離家鄉。餐風宿水多勞役，披星戴月時奔忙。
話說楊八老來到福建漳州，投宿在檗媽媽家，正等廣東東莞送來的貨物。檗媽媽無子，只有一女，年二十三歲，曾招贅一個女婿，幫忙過日子。那女婿不幸死了，已經一年，女兒守寡在家。
檗媽媽看見楊八老本錢雄厚，且人非常老實，待人一團和氣，十分歡喜，想要將女兒招贅，以便終身有個依靠。
楊八老起初不肯，但在檗媽媽再三勸道：「楊先生，你千里迢迢，出外作生意，如果沒有親戚朋友，來照顧，也是不好？如今我女兒年紀又小，正好和楊先生很相配，你出外在家，二邊都有照顧。你回去有妻子在家，在漳州時，有我女兒。兩邊來往，都不寂寞，做生意也是方便溜順。我又不費你大錢大鈔，只是單生一女，要她嫁個有用的人，日後生男育女，連我老人家都有依靠。就是你家中妻子知道時，也不會責怪。你仔細想，從長計較，不要再推辭了。」
楊八老見她說得有理，只好答應了，擇日成親，入贅於檗家。
夫妻和順，不到二個月，檗氏懷孕。一年之後，生下一個孩子，闔家歡喜。
話說楊八老思想故鄉妻嬌幼兒，成親之後，已過一年半了，便要回鄉看看；最初因是妻子懷了身孕，放心不下，以後生下孩兒，檗氏又不放他動身。光陰似箭，不覺住了三年，孩兒也兩歲了，取名世德，雖然按照家祖的姓名排行（大兒子叫世道，二兒子當然叫世德），但因為是入贅於檗家，所以沒用自己的姓，用妻子檗氏的姓，叫做檗世德。
有一天，楊八老對檗氏說，想暫時回關中老家，看看妻子便來。檗氏苦留不住，只好讓他走了。楊八老開始催討欠帳。
有一天，楊八老為了催討欠帳，經過官府前面。只見官府前面貼了榜文，寫道「近日接到上司來函，倭寇沿海搶劫，各州縣須用心巡察警戒，以防倭寇騷擾。所有外出的人，都要盤查。城門隨時關閉等話。」
八老讀罷，吃了一驚，想道：「我正想動身回家，沒想到會有倭寇的警告。」
心想：「如果倭寇來時，城門閉了，不知如何？不如趁現在早走路為上。」因此不去討帳，趕緊回家。對妻子說：「拖欠的帳，一時難以索取，等以後再催討未晚。聽說賊寇猖獗，我連貨物也不帶去，只收拾一些細軟行李，趕快起程。」
檗氏不忍心丈夫離開，便抱著三歲的孩兒，對丈夫說道：「我母親只為終身無靠，將我嫁給你，所幸有個孩子。你不看我的面，也會思念小孩子，千萬早去早回，不要使我母子掛念。」說完，不覺雙眼流淚。
楊八老也只好相勸道：「妳不要掛念，三年夫妻，恩情不淺，此去也是萬不得已，過一年半載，便可以相逢也。」
當晚檗媽媽準備豐盛晚餐為楊八老送行。
第二天早上，楊八老起身盥洗，告別了岳母和妻子，帶了隨身小僕人就離開了。走不到二天，吃了一驚。只看見：路上、海上擠了一堆船隻、車輛，人們爭相奔逃，個個心驚，一直埋怨官兵無沒有能力抵抗海寇，拼命逃逃。
楊八老看見鄉村百姓，紛紛攘攘，都到城裡逃難，據說倭寇一路放火殺人，官軍不能禁禦，嚇得楊八老魂不附體，進退兩難，不知所措，只得隨眾奔走，跑到汀州城裡，再作處置。
又走了兩個時辰，約離城三里之地，忽然聽到喊聲震地，百姓們都哭泣起來，原來是倭寇殺來了。眾人先被嚇得腳軟，奔跑不動。楊八老望見傍邊一座樹林，便和眾人跑到林中去躲避。誰知倭寇早就料到，林子內早有一個倭子窩藏著，把用海螺吹了一聲，吹得嗚嗚的響，四圍許多倭賊，一個個舞著長刀，跳躍而來。
楊八老和一群百姓們，好似甕中之鼈，釜中之魚，沒處躲閃，只得都被倭奴擒了，身邊小僕童已不見了，不知他生死如何？
現在不說楊八老心中的憂愁，這批倭奴在鄉村劫掠得許多金寶，心滿意足，聽到聞元朝的大軍將快要來到，他們便搶了許多船隻，把所有擄到的人，全部趕到船上，一齊開走，歡歡喜喜，直接回日本國去了。
原來這些倭奴乃是日本各島的窮民，大家聚集在一起，結夥搶劫。他們的首領叫大王。等回去家鄉後，又假裝成良民，不提起結夥搶劫的事。所搶劫的金銀財寶，大家分完後，留下其中的十分一、二，獻與他們的島主，大家互相隱瞞。這些事情日本的天皇並不知道。
他們搶劫時，如被中國人殺了，就當作作生意虧本一樣，在帳目上記一筆。所擄得的壯健男子，給過了一年半載，適應水土，學起倭話來，或留作奴僕使喚，或剃了頭，赤了兩腳，裝成日本人，冒充成倭奴，每當廝殺時，叫這些人打頭陣，他們躲在後面跟著。
光陰似箭，楊八老在日本國，不覺住了19年。每天晚上，暗中對天禱告禱：「願神明護佑我楊復再度回家鄉，重會妻子。」
話說元朝泰定年間，日本國又發生饑荒，這些窮人又聚集在一起，結夥到中國搶劫，他們也帶楊八老同行。八老心中一則以喜，一則以憂，所喜者，乘此機會，到得中國的陝西、福建二處，他都有親屬，皇天保佑，說不定骨肉能再度重逢、團圓在一且起。所憂者，此身全是倭奴形象，便是自家照著鏡子，也大吃一驚，他們會認得嗎？況且刀槍無情，此去多凶少吉，枉送了性命。
但古人說，寧作故鄉之鬼，也不願為外國人的魂魄。老天，可憐、可憐八老吧，這番飄洋過海，但願能到陝西或福建閩二個地方就好，若在他方地，就不好了。
原來倭寇飄洋過海搶劫，也是看天行事，看看風向：若是北風，便到廣東搶劫；若是東風，便到福建；若是東北風，便到溫州；若是東南風，便搶劫淮揚。此時二月天氣，眾倭登船離開日本，正值東北風，一連數日，吹個不停，倭寇一路徑飄溫州。
那時元朝承平很久，沿海戒備鬆疏，只有幾隻兵船，幾百個老弱軍士，都不打戰，望風逃走。眾倭公然登岸，少不得放火殺人。
楊八老雖然心中不願參加搶劫行列，但在情勢逼破下，也不得已。這一次的倭寇入侵，從二月至八月，官軍連敗了數次，倭寇搶了幾個市鎮，轉掠寧紹，又到杭州，兇暴無比。各府州縣寫了告急表章，申奏朝廷。
皇帝派普花元帥領兵征討，普花元帥足智多謀，又手下多有精兵良將，奉命後直浙江。哨兵打探倭寇占住清水閘，普花元帥約會浙中兵馬，水陸並進。倭寇平常就輕視官軍，不以為意。誰知普花元帥手下有十個統軍，都有萬夫不當之勇，軍中多帶火器，四面埋伏。火器一齊發作，殺得倭寇走頭沒路，大敗，被殺一千多人，活捉二百餘人，其於乘船逃命者，又被水路官兵截殺。普花元帥得勝，賞了三軍。
話說倭寇占住清水閘時，楊八老曾向當地的一間順濟神廟祈禱，問答得個大吉之兆，心中暗喜。和當初一起被倭寇擄去的，共十三人約定，當官兵一到時，便棄械投降，但又怕官軍不分真、假，拿去邀功，狐疑不決。到這八月二十八日，倭寇大敗，楊八老與十二個人，都潛躲在順濟廟中，不敢出頭。正在兩難，有一個叫王國雄管千戶的武官引著官兵來搜廟。官兵前來搜廟。十三人盡被活捉，捆縛做一團兒，吊在廊下。眾人口稱冤枉，都說不是真倭，但官兵哪裡睬他們？這時王千戶的一個隨身侍從叫王興，夜間起來大便，聞得廊下哀號之聲，其中有一個像關中聲音，好生奇異。悄悄地點個燈去，打一看，看到楊八老面貌，有些疑惑，問道：「你們既說不是真倭，是那裡人氏？如何加入倭賊夥內，又是一般中國人像貌？」
楊八老訴道：「他們都是福建人，只有我是安西府人。19年前在漳州做生意，被倭寇擄去，被逼當上倭寇，他們也同時一起被擄去的人。今次來到這裡，便想要自行出去自首。但狐疑不決。所幸官兵得勝，倭賊敗亡，我等指望重見天日，不期將軍不行細審，一概捆吊，明日解到軍門，性命不保。」
說罷，13人都哭起來。那個神廟有一個打掃的人忙搖手道：「不可高聲啼哭，恐驚醒了老將軍，反為不美。則你這安西府漢子，姓甚名誰？」楊八老道：「我姓楊名復，小名八老。你也帶些關中語音，莫非同鄉人的？」
王興聽了，吃了一驚：「原來你就是我舊主人！可記得隨身小僕麼？我就是。」
楊八老道：「怎麼不記得！只是長了鬍鬚，真的對面不相認了。自當初在福建中分散，你為例會在這個地方？」
王興道：「這話說來話長，一時說不完，明早將軍起身審判時，我站在旁邊，你只看著我，喚我名字起來，我自來替你們辯解。」說罷，提了燈自去了。大家都向楊八老問其緣故，八老略說一二，高興得不得了。
正是：絕處逢生遇救來。
原來隨身僕人跟著楊八老的時候，才19歲，如今又加十九年，是三十八歲人了，因此楊八老如何認得呢？當初與主人分散，他躲在茅廁中，僥倖不曾被倭賊所掠。那時王千戶見他伶俐，問其來歷，收在身邊服侍。也是楊八老命不當絕，否極泰來，上天要他主僕相逢。
閒話少說，卻說王千戶第二天早上點齊人眾，解下一十三名倭犯，要解往軍中邀功時。正待起身，忽見倭犯中一人，看見王興，高聲叫道：「隨童，我是你舊主人，可來救我！」王興假意認了一認，兩下抱頭而哭。
王千戶看了莫名其妙，忙喚王興，問其緣故。王興一一訴說：「這是我十九年前失散的主人。當出被沖散了，不意被倭賊擄去。我看他面貌有些相似，正在疑惑，誰想他居然先認得我，喚起我的舊名。望恩主能夠申冤，釋放我舊主人。我便死在階前，也瞑目無怨。」
說罷，放聲大哭。眾倭犯都一齊聲冤起來，各道家鄉姓氏，情節相似。
王千戶道：「既有此冤情，我也不敢自己作主，就解往帥府，教他自己判斷。」
王興道：「求恩主將我一齊解去，好做個證人。」
王千戶起初不允，被王興哀求不過，只得允了。
當日將一十三名倭犯，連王興解到帥府。普花元帥道：「既是倭犯，便行斬首。」那一十三名倭犯，一個個高聲叫冤起來，內中王興也叫冤枉。王國雄便跪下去，將王興所言事情，稟了一遍。普花元帥聽到他們的說辭，就叫王國雄押著一干倭犯與王興，押到紹興郡丞楊世道處，審明回報。
王千戶奉帥府之命，親押一十三名倭犯到楊郡丞廳前，與楊郡丞相面後，說明來歷。楊郡丞將他送出廳門，又回到公堂。先是王興開口訴冤，那一班倭犯也哀聲哭泣。楊郡丞問了王興口詞，先喚楊八老來審。楊八老將姓名家鄉備細說了，楊郡丞問道：「既是陝西西安人，你妻族何姓？有子無子？」
楊八老道：「我妻族東村李氏，只生一子，叫世道。小人到漳州為商的時候，孩兒年才七歲。在漳州住了三年，就被倭奴擄去，今又經過十九年。自從離家之後，音訊不通，妻子不知死亡。若是孩兒撫養得長大，算來該二十九歲了。老爺不信時，可到陝西西安去察中，將三黨親族姓名，一一對驗，就可知道。」
再問王興，所說也是這樣。眾人都齊聲叫冤。楊郡丞一一細審，都是福建百姓，同時被擄的。楊郡丞沉吟半晌，喝道：「暫時收押，待我查明來歷，才好釋放。」
當下散堂，回衙見了母親楊老夫人，口稱怪事不絕。老夫人問道：「孩兒今日問何公事？口稱怪異，何也？」楊郡丞道：「有王千戶解到倭犯一十三名，說起來都是中國口音，被倭奴擄去的，是個假倭，不是真倭。其中有一人，姓楊名復，乃關中人。他說21年前，別妻李氏，往漳洲經商。三年之後，遭倭寇作亂，擄他到倭國去了，與妻臨別之時，有兒年方7歲，到今算該二十九歲了。母親常說孩兒七歲時，父親往漳州為商，一去不回。他家鄉姓名正與父親相同，其妻子姓名，又分毫不異。孩兒今年正二十九歲，世上不信有此相合之事。況且王千戶有個家人王興，一口認定是他舊主。那王興說舊名隨童，在漳州亂軍分散，又與我爺舊僕同名，所以稱怪。」
老夫人也不覺稱道：「怪事，怪事！世上相同的事也頗有，不信件件皆合，事有可疑。你明日再行吊審，我在屏後竊聽，是非馬上就可決。」
楊世道領命，次日重喚取一十三名倭犯，再仔細詢問。和昨天所講一樣。老夫人躲在屏後大叫道：「楊世道我兒！不須再問，這個正是你父親！那王興是隨身僕僮了。」
驚得郡丞楊世道手腳忙亂，從座椅下來，抱了楊八老放聲大哭，請歸後堂，王興也隨進來。當下母子夫妻三人，抱頭而哭，分明是夢裡相逢一般。則這隨童也哭做一堆。
楊八老對兒子道：「我在倭國，夜夜對天禱告，只願再轉家鄉，重會妻子。今日皇天可憐，果遂所願。且喜孩兒榮貴，萬千之喜。只是那一十二人，都是福建百姓，與我同時被擄的，實出無奈。吾兒速與昭雪，不可偏差，使他怨望。」
楊世道領了父親言語，便把一十二人盡行開放，又各贈回鄉路費三兩，眾人謝恩不已，楊世道一面吩咐書吏寫下文書，申覆帥府；一面安排做慶賀筵席。衙內整備香湯，服侍楊八老沐浴過了，換了新衣，頂冠束帶。楊世道娶得夫人張氏，出來拜見公公。一門骨肉團圓，歡喜無限。
這一事傳遍了紹興府，紹興府檗太守聽說楊郡丞認了父親，備下酒席，特往稱賀，定要請楊太公相見。楊復只得出來，見了檗公，敘禮已畢，分賓而坐。檗太守欣羡不已。楊郡丞置酒留款。飲酒中間，檗太守問楊太公為何在福建待這久，才遭到這個災禍。楊八老答道：「原先想一年半載便還鄉，但沒有想到檗家適有一個女兒，年二十三歲，正欲招夫幫家過活。老夫入贅她家，就此留了三年。」，檗太守問道：「在檗家三年，曾有生育否？」楊八老答道：「因為檗家少女懷孕了，生下一兒，二人依依不捨，不然早就回去了。」檗太守又問道：「所生令郎叫什麼名字？」楊八老不知太守的姓名，便隨口應道：「小兒取名世道，因是入贅給檗氏，就取名檗世德。今年也該二十二歲了，不知他母子存亡下落。」
說罷，下淚如雨。檗太守又飲了數杯，作別回去，與母親檗老夫人說知如此如此，接著說：「他說在漳州娶一個檗家少女，生有一子，孩子與母親同姓，年紀22歲與兒同齡，莫非此人就是我的父親？」
檗老夫人道：「你明日備個筵席，請他赴宴，待我屏後窺之，便知道。」
次日，楊八老送個貼子答拜檗太守，檗太守也置酒款待。檗老夫人在屏後偷看，那時楊八老衣冠濟楚，又不似先前倭賊樣子，更是容易認了。檗老夫人看了，便大叫道：「我兒檗世德，快請你父親進衙相見！」
楊八老自是意外，吃了一驚。檗太守慌忙跪下道：「孩兒不識父親，恕我不孝之罪。」請到衙門內，與母親相見，抱頭而哭，與楊郡丞相見一樣。
正在聊天時，楊郡丞派楊八老當年的隨身童僕到太守衙中，迎接父親。聽說太守也認了父親，隨童大驚，見了檗老夫人，磕頭相見。檗老夫人問起，方知就是楊八老當年帶到福建的隨童。此時隨童才敘出失散之後，遇了王千戶的始末。闔門歡喜無限，檗太守娶妻蔣氏，也來拜見公公。
檗太守命準備筵席，請楊郡丞到來，備細說明。一守、一丞，到此方認做的親兄弟。當日連楊郡丞夫人張氏都請過來，做個闔家歡筵席。
楊八老在日本國受了一十九年辛苦，誰知前妻李氏所生孩兒楊世道，後妻檗氏所生孩兒檗世德，長大成人，中同年進士，又同選在紹興一郡為官。
今日天喜相逢，認了兩位夫人，兩個貴子，真是古今罕有。第三天闔郡官員盡知奇事，都來賀喜。王千戶也來稱賀，王興是楊家舊僕，愛護有加。王興已娶有老婆，住在王千戶家。王千戶為奉承檗太守、楊郡丞，疾忙差人送王興妻子到太守府中相聚。檗太守和楊郡丞一齊備個文書，到普花元帥處，述其認父始末。普花元帥奏表朝廷，一門封贈。檗世德復姓歸宗，改叫楊世德。楊八老後來安享榮華，壽登耆耋而終。此乃是死生有命，富貴在天，榮枯得失，盡是八字安排，不可強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