畫眉奇案 江銘輝 五夢網
圖：畫眉鳥
畫眉的平均體重為63克。體長約22釐米，雌鳥羽毛較有光彩。白色眼圈在眼後延長，形成眉紋。上背和上胸具有一廣闊的銅棕色環，其餘羽色以灰褐色、暗褐色為主，畫眉的鳴聲悅耳。
今天講的《畫眉奇案》，則是因為大宋朝皇帝喜歡花鳥，上行下效，判官武斷，玩物喪命，害了七條人命！ 中國史上，有兩個不該當皇帝的卻當了皇帝，叫做不務正業，苦了人民，卻成就了他們的藝術：一個是南唐後主李煜，那句“問君能有幾多愁，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”感動了多少人！一個就是宋徽宗，他的花鳥畫、瘦金書，還有他的二奶李師師。
話說，北宋徽宗時，杭州城有一個經營紡織的富翁，姓沈，名昱，夫婦恩愛。他有一個兒子，名沈秀，不務正業，喜好玩樂，以養畫眉鳥過日子，父母因只有他一個兒子，從來不叫訓他，鄰居給他取個綽號叫“沈鳥兒”。
他擁有杭州城最名貴的一隻畫眉鳥，起得早，叫得好，沈秀每天清晨五點，提了漂亮漆金的籠子，到城裡柳樹林去溜鳥。有時和人鬥鬥賭賭，但別鳥從來沒有贏過，他一贏就是一百貫以上的。一貫是一千文錢，一百貫就是十萬個銅錢。他的鳥兒也能替他賺錢，比自己工作還賺的多，所以十分愛惜，就像自己的命根子。
今天他提了鳥籠，搖搖擺擺，到城裡柳樹林去溜鳥。來晚了，一起溜鳥的人都已散去了。他把畫眉掛在柳樹上，獨自叫了一回，自覺無聊，沒精神，便拿著鳥籠要走。突然他的肚子一陣疼痛，肚子一直翻騰，昏倒在地，不醒人事。
這時有一個挑著擔子的老頭，往柳林穿過，他是一個箍桶匠，人們叫他「張公」。
遠遠見個人倒在樹邊，趕緊跑過去，看見一個年輕人臉色發黃，昏迷不醒，「張公」見利忘義，見財起意，不僅見死不救，反而只想搜括他的財物。
這時這隻畫眉看見來了一個陌生人，叫得特別好聽，打動了張公，心想：「我每天辛苦替人箍桶子，能賺幾文錢！這隻畫眉鳥，至少也值二、三兩銀子。」
便提在手，正要走時，沈秀蘇醒，看見有人提走了他的畫眉鳥，但又爬不起來可，只好破口大罵道：「老王八！把我畫眉拿到哪裡去？」
張公聽見罵聲，怒氣直往上聲，道：「你這沒教養的野孩子，也嘴巴也太刻薄了！」又想到：「萬一他爬起追趕，不是要吃虧嗎？一不做，二不休，反正是為非作歹？乾脆將他殺了。」於是從桶裡取出一把鋒利的彎刀，按住沈秀的脖子一割，那頭早滾在一邊。
這是搶劫殺人！張公也慌了，恐怕有人看見，抬頭看見有一棵的空心柳樹，連忙把頭丟了進去。
挑起擔子，拿起鳥籠，溜走了。
張公急著要把鳥兒脫手賺錢，心想我知道湖州墅裡的客店，有個客人經時常要買小東西，為何不去那裡將畫眉鳥賣給他們？
走到那裡，正好見有三個客人，後邊還有兩個夥計，正準備收拾貨物回開封城。其中有個叫李吉的人，販賣生藥，平素也好養畫眉鳥，見這箍桶匠擔著一隻上好的畫眉鳥，討價還價，一兩二錢銀子就成交了。
張公回家，把如何如何謀得這一兩二錢銀子說給老婆聽了，兩個人歡天喜地。但一直擔心，無頭屍首會被人發現嗎？官府會抓到兇犯嗎？
第二天中午，有二個農民經過柳林，發現一具無頭男屍，驚動了臨安市政府。官吏、法醫人等趕去驗屍，渾身全無傷痕，只是無頭，又不知道死者是何人。臨安知府（相當於今天杭州市的市長），就調派捕快搜捕兇犯。
沈秀父親看到他整晚沒有回來，心裡一直很擔心，聽說柳林裡有一具無頭屍體，他便前去認屍，發現竟是他的兒子，便直接到臨安府告了狀。臨安府要捕快及巡捕官，限十日內要捕凶到案。
然後沈富翁準備棺木盛了屍身，放在柳林裡，回家與老婆商量，兒子雖然不聽教訓，導致今日禍事。兇犯捉不到也罷，但留個全屍也好。於是就寫了一張告示，貼滿整個杭州城。說誰尋到沈秀頭，賞錢一千貫；捉得兇犯的，賞錢二千貫！官府也出了一份告示：尋得沈秀頭的，賞錢五百貫；捉獲兇犯的，賞錢一千貫！
設問：重賞之下，沈秀的頭顱會找不到嗎？
官方及沈富翁雙重的獎勵下，全城的人都心動。
在杭州城南方高山的腳下，住了一個貧窮的老人，叫黃老狗，60多歲，養了兩個動作遲鈍的兒子，叫大保和小保。父子三人，沒有衣服可穿，每天也沒飯吃。黃老狗又患了白內障，無法工作，只能靠兩個兒子養活。
有一天，黃老狗叫過大保、小保，說滿城都在找財主沈秀的人頭，獎金高達一千五百貫。自己老而無用，幾輩子也賺不了那麼多錢。不如讓兒子將他的頭割了，埋在西湖水邊。過上幾天，沒法辨認了，再拿去官府請賞！他還怕別人也想到這個主意，所以催兩個兒子快動手！
殺父在古代是“十惡不赦”之罪，被知道一定會被斬，黃老狗要毀滅自己，他的兒子，其實是很害兒，讓兒子去背殺父的罪名！萬一敗露，遺臭萬年！二個愚蠢的孩子，不知道法律條文，管他什麼罪惡不罪惡，放手去作了！
小保誇他爹這個計謀太好了，只是以後沒有了一個爹了！大保做人又狠又呆，說話也硬：「反正他早晚是會死！又不是咱們逼他，是他自家叫咱們如此如此做的！」，於是買了兩瓶酒，吃得大醉，然後把老頭子脖子上一割，頭斷了。把身子先埋了，再把頭帶到南屏山西湖邊淺水處埋了。
過了半月進入杭州城，先到沈富翁家報話，然後一同到南屏山西湖邊刨出個頭來，早變形了。知府再三審問，賞了五百貫。又把頭安在沈秀脖子上，得了一千貫賞錢。二人領賞回家，造房屋，買農具，治傢俱，一條活不值錢的老命，竟然能使家裡致富呢！
這樣過了數月，官府也鬆懈了，不再積極拘捕兇手了。
沈富翁雖然是杭州的布商，但也有分店設在開封，輪到他要帶著綢緞到開封了。沈富翁在開封將事情處理完畢後，偶然從皇帝的手工藝製作場所的禽鳥房門前經過，便進去閒看，只聽得一個畫眉鳥兒叫得巧好，原來正是兒子不見的畫眉鳥！那鳥兒見了沈富翁很眼熟，越發叫得好聽，又叫又跳，不住點頭。
沈富翁想起兒子，不覺失聲又吵又鬧。門衛只得把沈富翁捉了，送到大理寺（就是最高法院）。大理寺官員（就是高院院長），便喝道：「你是哪裡人，敢進這裡大驚小怪？有何冤屈之事，好好直說，便饒你吧！」
沈富翁就把兒子遛鳥被殺從頭訴說一遍。大理寺官員聽了，呆了一會兒，想：這禽鳥是開封的名人李吉進貢的，怎會有這樣隱情！便差人火速捉拿李吉到官府，說：「你為何在杭州將沈昱的兒子謀殺，又把畫眉送給皇上呢？」
李吉說他碰到一個箍桶的老頭子，挑了擔子，擔上掛著這個畫眉，花一兩二錢買了。因它好巧，不敢自用，所以進貢給了皇上，並不知道什麼人命！
大理寺法官要李吉說出那老兒姓名？哪裡人氏？李吉說不上來，院長就罵道：「含糊其辭，你要推給誰去償命！據這畫眉，便是鐵證！」再三拷打，痛苦不過，李吉只得招認，因見畫眉生得好巧，一時殺了沈秀，扔了頭顱。
大理寺法官把審判結果奏上朝廷，徽宗御筆判決書，道：「李吉確實殺死沈秀，依律處斬！」於是，將畫眉給還沈昱，將李吉押赴市曹（商店聚集的地方。古時多於此處決罪犯。）斬首。
這院長真是葫蘆官判葫蘆案，也不去落實取證，便刑訊逼供，屈打成招！這人命關天，豈同兒戲！真是昏君、昏官，草菅人命，暗無天日，難怪這徽宗會亡國！
話說沈昱帶了畫眉，星夜趕回家，對妻子說了在開封替兒子討命的事，然後提了畫眉，去杭州府將案子銷毀。知府聽了很高興。便道：「既然兇手已尋獲斬首了，可將棺木燒了。」沈昱叫人將棺木燒了。
李吉就這樣冤死嗎？誰肯替他申冤呢？
當時與李吉結伴到杭州來的人，一個姓賀，一個姓朱，一定要替李吉澄清冤枉，便進到杭州城去探聽那個箍桶的老人，尋了一天，沒有消息，二人悶悶不已，回店中休息。第二天，他們又到杭州城來，卻好遇見一個箍桶的擔兒。二人便叫住道：「大哥，請問你，這裡有一個箍桶的老頭子，他的模樣是這般這般，不知他姓甚名誰，大哥你可認得麼？」
那人便道：「先生，作我這箍桶行業，在杭州有兩個老頭子：一人姓李，住在石榴園巷內；一個姓張，住在西城腳下。不知先生是指哪一個？」二人謝了，徑到石榴園來尋，只見李公正在那裡劈材，二人看了知道不是他。又尋他到西城腳下，二人來到門前便問：「張公在麼？」張婆道：「不在，出去做生意去了。」
二人一發不語，就回去了。正是黃昏時候，二人走不上半里路，遠遠望見一個箍桶擔的人來。
知道他就是住在杭州西城腳下的張老頭，便直接到臨安府報案。正好趕上知府晚上辦案，便向知府把沈富翁認出畫眉、李吉被殺以及向張公買畫眉等情節，一一申訴。
知府說：「此案是皇上親自判決，兇犯已被斬，哪一個人敢翻案！」
二人告道：「大理寺法官不明，只以畫眉為鐵證，更不問來歷，就將李吉含冤殺死了。我們路見不平，要為李吉申冤，請求大人可憐李吉，為他做主！」
讀者諸君，請問知府敢翻這通天大案嗎？李吉之冤能否昭雪？真凶能否認罪伏法？
知府見二人告得苦切，隨即派捕快連夜捉來張公，喝令：「好好打著！」但張老頭一直被打了三十下，皮開肉綻，鮮血淋漓，但他硬是不招。
兩個客人還有兩個夥計一齊說：「李吉便死了，我們四個人還在！若不是你殺的人，這畫眉從何而來！」
張老頭還是應要抵賴，知府大喝一聲道：「畫眉是真贓物，這四人是真證見，若再不招，再打！」
張老頭只得將盜取畫眉、割死沈秀、賣畫眉給李吉等，一一供招。並說：「頭顱扔在旁邊一株空心柳樹裡！」
知府令張老頭畫了供，押著張老頭，拘捕了沈富翁，到柳林，果見有一棵空心柳樹，眾人拿鋸將它踞倒，真有一個人頭在內。
知府判決把張老頭打入死囚牢裡，然後又問沈富翁道：「當時那兩個大小保，又哪里弄得這人頭來請賞？沈秀的頭有了，那頭卻是誰的？」
隨即叫捕快去抓黃大保兄弟。
知府審問道：「你弟兄二人謀死何人，將頭請賞？」
大保、小保心慌大驚，支吾不說。被吊起拷打，烙鐵燒燙，，只得口吐真情，如此如此。果然在南高峰腳下掘得沒頭屍骸一副。
知府大怒：「天下竟有這樣大逆不道之事！我的治下竟有這等惡人！就一頓打死他倒乾淨，但恨怒始終難消？」喝令手下不要計數，打得二人好幾次死去活來，然後打入死囚牢中！
知府隨即具表申訴，將李吉屈死情由奏聞皇上。又是奉天承運，皇帝判：
1. 將原審問李吉案的大理寺官，隨即貶為平民，發配嶺南。
2、李吉平人屈死，情實可憐，著官給賞錢一千貫，免除子孫差役。張公謀財害命，依律處斬，加罪淩遲（就是將犯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，一共割二百四十刀，最後一刀才讓他死去），分屍五段！
3、黃大保、小保，貪財殺父，不分首從，俱各淩遲處死，分屍五段，梟首示眾。(梟首就是把腦袋割下，懸掛在旗竿上示眾！都是當時的極刑！)
請問：到此地步，一鳥已經害死六條性命，還有一條會是誰呢？讀者請猜，原來，官吏、法醫、劊子手等，將三人押赴木驢上，滿城號令三日，按律例淩遲、分屍，梟首示眾。當時張婆聽得老公要挨剮，來到宣判大會上指望見一面。誰想劊子手得令，各人動手碎剮，真是兇險！驚得張婆兒魂不附體，折身便走。不想腳下一絆，跌得重了，傷了五臟，回家身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