»  中國文選  2012-05-02 異國之戀

異國之戀     江銘輝    五夢網

 
台灣大學是我夢寐以求的大學,我一直渴望進入它的懷抱,可是卻陰錯陽差,我大學居然考上清華大學物理系,雖然我大學聯考的分數,可以進到台灣大學的若干系,但是因為物理才是我的最愛,因此我放棄了台灣大學,進入清華大學的物理系就讀。大學畢業後我又考上清華大學的核子工程研究所就讀,核子工程是一個標準的男孩子適宜就讀的科系,對於一個女孩子而言,很多人都抱著異樣的眼光看待我,因此我雖然長得花容月貌,但至今仍是小姑獨處,未有男朋友,可能因為我讀的是男孩子專利的核子工程原因吧。
 
研究所畢業後,我到台灣電力公司的核能發電處服務,從事核能發電的工作。核能發電處算是台電核能發電的總管理處,它轄下有個四個核能發電廠,我每天為核能電廠的事情,忙進忙出,倒也自得其樂。
 
由於老家住台灣中部,我工作的地點在台北市,因此每天省吃儉用,好不容易在新北市的中和區買下一間的公寓。這是一般台灣人從中、南部來到台北市找工作的人的宿命,他們在台北市上班,卻住在新北市,每天往返新北市與台北市之間,這也是造成台北市交通混亂的一個原因。為什麼大家喜歡把房子買在新北市,因為台北市的房屋比較貴,大約一間要價一、二千萬元,而新北市的房子相對的較便宜,大概一間只要三、四百萬元,就可買到。
 
由於我工作的地點是台電的總管理處,它位於台北市羅斯福路,剛好是在台灣大學的斜對面。我每天下班從我們的公司穿過地下道,到台大門口的廣場,然後再沿著台大旁邊的羅斯福路,走到基隆路搭公車回家(圖)。有時候下班時,我也順便到臺大校園逛逛,想到當初如果考上台灣大學,甚至沒有讀理工,而讀比較適合女孩子就讀的科系,譬如:外文系、經濟系,現在或許早已結婚了,而且丈夫可能是人人羨慕的富豪人家。
 
  
圖:我每天下班回家的路線。
 
這一年不知怎麼樣,玫瑰花忽然供應特別充裕,價格也特別便宜,也不知什麼時候,我們公司門前的右方,忽然有一個老太婆,也擺起攤子賣起玫瑰花,價格公道,一把約十朵不過才賣新台幣一百元,由於我非常喜歡玫瑰花,也非常同情阿婆,因此我每天都向她買一束玫瑰花,她也欣喜若狂,頻頻向我道謝。光是聽她向我道謝的聲音,我就認為這一百花得很值得。
 
有一天下班時,我照例向阿婆買一束玫瑰花,準備帶回家裡,插在花瓶裡,當我穿過地下道,來到台大校門口時,看到一大群人圍著一個街頭藝人,這個街頭藝人拿起吉他,唱起意大利名曲「歸來吧,蘇蘭多」,歌曲是那麼婉轉動人,唱完後,大家熱烈的鼓掌,人們紛紛丟下十塊錢的硬幣,甚至於百元的鈔票,我站著聆聽,也想能像別人一樣丟一些錢,甚至於比別人更多,於是我將一個五十元的硬幣丟在他的前面並把手上的這束玫瑰花,放在他的前面。那個賣藝的人,用中文說聲謝謝,我紅著臉說:「不要客氣!」這是中文回答謝謝的話,不知是否他聽得懂。他年紀大約三十五、六歲,一頭褐色的頭髮,瘦瘦高高,是我夢中的理想情人。後來我知道,他叫Michael是美國人,正周遊世界各國,以教美語為主,現在在台灣大學教英文,順便學中文,下學期他就要離開台灣,到日本去了。
 
接下來幾天,我總是花一百元買一束十朵的玫瑰花,聽完他歌唱後,將玫瑰花 和五十元的硬幣,小心放在他的前面,而他總是向我說:「謝謝!」而我總是說:「不客氣。」
 
「我將要長期出差到台灣最南邊恆春的核能發電廠去了,短者三個月,多者半年才能回來。我將沒有辦法再聽到你的歌曲了。」有一天,我鼓起勇氣向他說。
 
「我也捨不得離開妳,但是為了完成我雲遊四海,周遊各國的美夣,當妳又回來時,我已經在日本了。」他回答說。
 
這樣過了幾天,明天我就要去恆春了,我下班特地來台大校門口想跟他作最後的道別,他也知道我第二天就要去恆春了。
當我從地下道,往台大的校門口走時,忽然聽到這樣的歌聲:
 
「Rose, rose, I love you with an aching heart What is your future, now we have to part Standing on the jetty as the steamer moves away Flower of MALAYA, I can not stay,……」
當他看到我時,向在場的聽眾以生澀的中文宣佈說:「剛才各位所聽到的是有關玫瑰花悲歡離合愛情的英文歌,現在我為了我在台灣交到的異性密友,她明天就要離開這裡,遠去屏東的恆春,我將它用中文唱給大家聽,以感謝她每天來聽我的歌唱,並贈送我一束玫瑰花。我們二人可能不再見面了,因為當她三個月再度回到台北時,我已經離開台灣大學,到日本去了。」
 
說完他拿起吉他,一邊彈,一邊這樣唱著:「玫瑰、玫瑰!我愛妳,愛得心痛。現在我們必須分手,未來妳將何去何從,當汽船離去時,我看到妳站在碼頭上,馬來亞之花,我不能留下來……」
當Michael唱完時,全場歡聲雷動,熱烈鼓掌,我聽了感到一陣鼻酸。想到明天就要永別了,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。對台灣,Michael只是一個過客,世界才是他的家。別了我心愛的Michael,若我們有緣,老天還會安排我們再見面。
一股突然的勇氣,我趨身吻著Michael的臉頰,而Michael也抱著我,我相信這是異國之戀,Michael一定會回來的。
 
這一天以後,漫長的三個月終於過去了,我急著回來,可是阿婆已不見了,她不再來賣玫瑰花了,而我遍找整個台大校園,都沒有看到Michael的蹤跡,我想這個時候Michael可能在東京的大學教英文,也在東京的街頭演唱,他會不會唱著英文的「Rose, rose, I love you with an aching heart……」或中文的「玫瑰玫瑰!我愛妳,愛得心痛……」,我想他大概已經忘記我了,又交上了一個日本妞,唱起日文的歌曲了。
 
我感到一陣惆悵,想把它忘記,但愛情卻像魔鬼一樣,當你拼命的想把它攆走時,它卻一直粘著妳不放。我每天失神在臺北市街頭逛來逛去,凡是有街頭藝人演唱的我都趨前看一看是不是Michael,但每次都令我失望。
 
就在我絕望,幾乎把它忘光時,有一天我又從我們公司穿越地下道,準備經過台大校門口回家時。我突然聽到這樣一首歌:

「玫瑰玫瑰!我愛妳,愛得心痛,現在我們必須分手,未來妳將何去何從當汽船離去時,我看到妳站在碼頭上 馬來亞之花,我不能留下來……」,好熟阿,聲音也像Michael,一定是我心愛的Michael,他果然沒有忘記我,於是我趨前一看,果然是我的Michael,當他唱完之後,我向前與他緊抱在一起,我們高興得哭出來。他說他再也不會離開我,他在周遊世界時,腦子老是想到我的倩影,最後他毅然回到台灣,我們二位有情人終於成眷屬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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