»  中國文選  2010-06-08 竹青(简体)

 

竹青(简体 出自聊斋志异 江铭辉译 五梦网
 
鱼容是湖南人,给我讲故事的人,把他家住何府何县给忘了。他家里很穷,在考试落第回家时,旅费用光了,不好意思去讨饭,暂时在吴王庙里休息,就用愤慨的话向神祷告,然后出来躺在走廊下面。忽然,有个人领他去见吴王,这人跪下禀告:「黑衣队还缺少一名队员,可以用他填补缺额。」吴王说可以,就给鱼容一套黑衣服。他穿上以后,变成一只乌鸦,展开翅膀飞出去,见乌鸦朋友成群,随牠们一起飞去,分散地落在挂帆的桅杆上。船上的旅客争着向牠们抛掷肉食,众乌鸦在空中接取食物,鱼容因此也模仿牠们,一会儿就填饱肚子,飞上树梢栖息,非常得意。过了两、三天,吴王可怜他没有妻子,为他配上一只雌乌鸦,名叫「竹青」,他们互相喜爱。鱼容每当寻找食物的时候,总是表非常温和,没有心机,竹青一直规劝他,他始终没有听从。一天,有满清的军队经过,用弹弓射中了鱼容的胸膛,幸好竹青把他衔走,才没有被捉去。成群的乌鸦非常愤怒,鼓起翅膀搧起波浪,汹涌的波浪,把船只都推翻了。竹青于是衔来食物喂鱼容,鱼容伤势严重,过了一天就死了。鱼容忽然像是从梦中醒来,发现自己躺在庙里。在这以前,附近的居民看见鱼容死去,不知道他是谁,摸他身上,还没有冰凉,因此不时派人为他巡视。现在见他醒了,问其原因,就凑钱送他回家。
 
 三年后,鱼容又从吴王庙经过,参拜吴王。摆上食物,呼唤众乌鸦下来吃,并祷告说:「竹青如果在造里,请留下来。」众乌鸦吃完后,都飞走了。后来他考取了举人,回来时又参拜吴王庙,用猪、羊礼品祭祀,祭毕,就大摆宴席请乌鸦朋友吃,并再次祷告。这一夜,他在湖边村里住宿,正在烛光下坐着,忽然,桌子前好像有小鸟飞落,一看,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美女(图),笑着说:「分别以来,你平安吗?」鱼容惊异地问她是谁?她说:「你不认得我竹青吗?」鱼容很高兴,问她从何处来,她说:「小女子现在是汉江神女,回故乡的时间较少。之前乌鸦使者两次传报你对我的情谊,所以前来与你是相聚。」鱼容更加欣慰感动。他们很像长久分别的夫妻,无限的欢喜相恋。鱼容打算同她一起向南回故乡,竹青却想邀请他西去汉阳,两种意见,商量不定。鱼容刚醒来,竹青早已起床。他睁开眼睛看见高大的厅堂中,被巨大的蜡烛照得光耀辉煌,竟然不是在船上。他惊讶起床,问:「这是什么地方?」竹青笑着说:「这是湖北汉畅县。小女子家就是你的家,何必往南方去呢?」天渐渐亮了,婢女、仆妇纷纷来到,酒和肉已经端进来,在广大的床上放一只矮桌子,夫妻互相敬酒。鱼容自己仆人现在在什么地方,竹青回答:「在船上。」鱼容担心船夫不愿意久等,竹青说:「没关系,小女子会帮你通知他们。」于是日夜叙谈宴饮。鱼容高兴得忘记回家。船夫梦醒,忽然发现自己在汉阳,非常惊讶。鱼容的仆人到处寻自已的主人,没有任何消息,船夫想要将船开到别的地方,船缆却解不开,最后只好一齐在船上守候。
  
 图:鱼容正在烛光下坐着,忽然,桌子前好像有小鸟飞落,一看,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美女。
鱼容在汉阳逗留了两个多月,忽然想回家,对竹青说:「我在这里,和亲戚断绝了往来。而且你和我名义上是夫妻,你却不前往认识我家的门口。这该怎么办?」竹青说:「姑且不说我不能去,即便能,你家本来有妻子,打算怎样对待我呢?倒不如让我住在这里,作为你情妇就行了。」鱼容报怨两地距离太远,不能时常来,竹青拿出黑衣服,说:「你的旧衣服还在,如果想我的时候,穿此件衣服就可到,到达后,我为你解下来。」于是她摆下佳肴美酒,为鱼容饯行。鱼容醉后上床睡觉,醒来时,自己已在船上,仔细看,已回到洞庭湖原来船只停靠的地方。船夫和仆人都在船上,互相看见后大为经讶,问他前往何处?鱼容故意装着迷惘惊讶的样子。枕头旁边有一个包袱,解开来看,是竹青赠送的新衣服、袜子、鞋子,那身黑衣服也折好,放在里面,还有绣花的口袋,他把它系在腰上,伸手去摸,里面充满金钱。于是开船南下,到达湖岸,拿很多钱酬报船夫后回家。
 
 回到家里几个月后,非常怀念汉水,就偷偷地拿出黑衣穿上。于是两腋长出翅膀,忽然飞上空中,经过大约两个时辰,已经到达汉水。盘旋飞翔,俯看下方,看见孤岛中有一处聚集的楼房,就飞落在此地。有个婢女看见了,大声喊道:「官人来了!」一会儿,竹青出来,叫大家替他解下衣服,他感觉全身羽毛全部脱落。竹青牵着他的手进到屋内说:「你来得正好,小女子很快就要临产了。」鱼容和她开玩笑说:「是胎生?或卵生?」竹青说「小女子今天已经是汉水的神明,因此皮肤和骨头都已更新,应该和从前不一样。」过了几天,果然生产。胎衣厚厚地包裹着,像裹着一个巨大的卵,剥开之后,是一个男孩儿。鱼容很高兴,将他命名叫「汉产」。三天以后,其他汉水的神女都到厅堂来,拿出衣服、食品和珍奇的物品祝贺。每一位神女部长得很漂亮,没有超过三十岁以上的人。她们进入室内,走到床前。用大拇指按幼儿的小鼻子,这个动作名叫「增寿」。她们散去后,鱼容问:「她们都是什么人?」竹青说:「她们和我一样都是神女。最后那穿红白色衣服的,传说中的「周郑交甫于汉皋台遇到女子解下佩珠相赠」就是指这个女子。」鱼容在这个地方住了好几个月,离开时,竹青送他一条船,不用船桨,船自己轻快往所要到达的地方。到达岸边,已经有人牵马在左边路旁迎接,他就骑马回家。从此以后,鱼容常常去汉水,不断来回。
 

  几年之后,汉产长得越来越俊秀,鱼容非常珍爱。他的妻子和氏恨自己不生育,常想见一见汉产。鱼容把她的心愿转告竹青,竹青就替儿子整理行旅,送儿子跟随父亲回家,约定三个月以后回来。父子到家以后,和氏爱他胜过自已亲生,十几个月过去了,也舍不得将汉产送回。一天汉产突然生大病死了。和氏悲痛得要死。鱼容于是到汉阳告诉竹青。他一进门,竟然看见汉产赤脚躺在床上,就高兴地询问竹青。竹青说:「你违背约期很久了,小女子想念儿子,所以把他招回来。」鱼容便告诉和氏爱汉产的原故,竹青说:「等小女子再生产,就放汉产回去。」又过了一年多,竹青生了一男一女,男的名叫「汉生」,女的名叫「玉佩」,鱼容就带着汉产回老家。可是一年之中,只往来三、四次,不太方便,就举家迁居汉阳。汉产十二报考取秀才,进府学读书。竹青认为人世间的女孩子资质不够美好,招汉产回到她居住的地方,为他娶了妻子以后,才放他回去。他妻子名叫「巵娘」,也是坤女所生。后来和氏去世,汉生和玉佩都来奔丧致哀。安葬以后,汉生就留在这里,从此以后鱼容就留在竹青那边,再也没有回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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